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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,王大柱,拿着块比我家抹布还软的绒布,正跟一个瓶子较劲。

这瓶子,摆在老周家——就是那个周天福周老板,本市数得上号的富豪——他那大得能跑马的客厅正中央,一个亮得能当镜子照的玻璃罩子里头。瓶子细长脖子,大肚皮,青白釉色,上头画着几枝歪歪扭扭的梅花。老周昨天刚把它弄回来,得意得不行,唾沫横飞地跟我们几个保洁吹嘘:“宋代的!官窑!一千三百万拍回来的!懂不懂?一千三百万!”

一千三百万?我脑子里换算了一下,够买下我们整个城中村外加村口那家生意贼好的包子铺了。现在这能买下几个村子的宝贝,就搁在我手里这块破绒布上。

老周背着手在旁边踱步,像个监工头子,嘴里还念叨:“柱子啊,轻点,再轻点!这可是祖宗!擦掉点釉水,把你论斤卖了都赔不起!”

我心里本来就慌得跟揣了只兔子,被他这么一念叨,手心汗更多了。绒布有点滑,那瓶子脖子又细又长,跟个站不稳的豆芽菜似的。我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指,想换个更稳妥的抓握点。就在这当口,也许是汗,也许是那该死的绒布太滑溜,也许是老周那句“祖宗”给我施了咒,瓶子在我手里猛地一滑溜!

“哎哟我去!” 魂儿瞬间飞了一半!我心脏直接蹦到了嗓子眼,全身的血液“嗡”地一下全冲到了天灵盖,眼前都白了一下。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,我根本没过脑子,左手闪电般往下抄底一捞,右手同时死死箍住了那细长的瓶颈,整个人以一个极其别扭、活像在跳大神又像在练蛤蟆功的姿势定在了原地。瓶子肚皮重重地砸在我左手虎口上,震得我骨头缝都麻了,细长的瓶颈在我右手手心又滑了半寸,才堪堪停住,离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,顶多也就一根头发丝的距离。

时间好像凝固了。我保持着那个扭曲的造型,大气不敢出,后背的冷汗“唰”地就下来了,瞬间浸透了保洁服。完了完了,这下真得把自己论斤卖了,估计还得搭上祖宗十八代。

死寂。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我擂鼓一样的心跳,还有自己牙齿打架的咯咯声。

预想中老周那能把房顶掀了的咆哮或者哭爹喊娘并没有立刻到来。我僵硬地、一点点地转动眼珠子,看向旁边。

老周周老板,这位本市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,此刻张着嘴,眼睛瞪得溜圆,死死盯着我那还死死抓着瓶子的两只手,还有我那扭曲怪异的“蛤蟆功”姿势。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,从最初的惊恐,慢慢变成难以置信,最后凝固成一种……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震惊和……狂热?

足足过了有十秒钟,那时间长得我以为自己已经凉透了。老周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都变了调,又尖又利,带着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的激动:

“高!高人啊!大师!大师您这手法!深藏不露!深藏不露啊!!!”

哈?我脑子彻底懵了,像被灌了一桶浆糊。大师?高人?我?王大柱?一个差点把您一千三百万祖宗摔成八瓣儿的清洁工?老周您是不是刚才吓出毛病了?还是这瓶子太金贵,把您脑子也熏成古董了?

我哆哆嗦嗦,舌头跟打了结似的:“周…周总…我…我…不是…我差点…差点就…”

“哎呀!大师!您太谦虚了!” 老周一个箭步冲上来,不是来抢瓶子,而是用他那双保养得宜、一看就没干过重活的手,激动地、带着无限崇敬地握住了我那还沾着汗、死死攥着瓶颈的右手手腕,“刚才那一下!电光火石!千钧一发!这反应!这眼力!这手法!精准!太精准了!举重若轻!举轻若重!妙!妙啊!这绝对是真功夫!没个几十年的修为,绝对做不出来!”

他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,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光芒,死死盯着我:“柱子…不!王大师!您瞒得我好苦啊!在我们家做了这么久保洁,没想到您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!这叫什么?这叫真人不露相!露相非真人!今天要不是我这宝贝瓶子有灵性,引出了大师您的真本事,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!”

我被他这一连串的“大师”、“高人”、“真功夫”砸得头晕眼花,手里还抱着那个烫手的瓶子祖宗,放也不是,不放也不是,整个人僵得像根木头桩子。老周那热切得能融化钢铁的目光,看得我浑身汗毛倒竖,比刚才差点摔了瓶子还要恐惧十倍。

“周…周总…您…您真误会了…” 我试图挣扎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我就是…就是…运气好…本能反应…我哪会什么功夫啊…” 我想起我那点可怜的“功夫”——仅限于小时候在村里跟隔壁二狗子抢烤红薯时练就的王八拳,以及后来在工地上搬砖练出来的死力气。

“本能反应?” 老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箴言,猛地一拍大腿,震得我差点又松手,“对对对!大师说得对!最高深的功夫,就是化于无形,融入本能!返璞归真!大巧不工!这才是真正的境界!我懂!我懂!” 他一副恍然大悟、醍醐灌顶的模样,连连点头,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尊活着的罗汉像。

我:“……” 我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。老周已经完全沉浸在他自己脑补的武侠世界里,而我王大柱,一个平平无奇、只求温饱的清洁工,莫名其妙地被他推上了神坛,成了什么“返璞归真”的绝世高人。

老周小心翼翼地、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,从我僵硬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宋代的祖宗瓶子,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琉璃盏,动作轻柔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把瓶子放回玻璃罩子里,还虔诚地拜了拜,嘴里念念有词:“宝贝儿,今天多亏了王大师,不然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…” 然后他猛地转身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那热情劲儿,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。

“王大师!您可一定得帮帮我!” 老周的表情瞬间从狂热变成了愁苦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“不瞒您说,我这阵子,家里头…邪性!太邪性了!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不妙。这节奏,是要往封建迷信上带啊?公司培训可三令五申,保洁员绝不能参与客户的任何风水玄学活动,违者开除!我赶紧摆手,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周总!周总您打住!我就是个搞卫生的,扫地擦灰我在行,什么邪性不邪性的,我…我真不懂!也不会看!您找错人了!”

“哎呀大师!您又谦虚!” 老周压根不听,拽着我的胳膊就往楼上走,力气大得出奇,“不是让您看风水!是…是怪事儿!就是怪事儿!您这双慧眼,这身本事,肯定能看出点门道来!走走走,就在二楼,我那书房!半夜总闹动静!吓得我都不敢进去办公了!”

我被他半拖半拽地弄上了二楼,心里叫苦不迭,后背的汗就没停过。完了完了,这下麻烦大了。老周的书房在走廊尽头,门关着。他停在门口,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恐惧,压低了声音:“大师,您听听…就这声音,一到后半夜…呜呜咽咽的,跟…跟鬼哭似的!特别瘆人!我找了物业,保安上来查过好几次,屁都没找着!都说我这房子…不干净!”

我被他那神神秘秘的样子搞得也有点发毛,竖起耳朵贴在厚重的实木门上。书房里静悄悄的,啥声音也没有。

“周总,现在没声儿啊?” 我疑惑地看向他。

“现在当然没有!” 老周急道,“得半夜!凌晨一两点那会儿!准时响!跟定了闹钟似的!我这心脏啊…扑通扑通的,觉都睡不踏实!大师,您给看看,这…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?”

我心里直骂娘。我能看出个屁的路数!我又不是钟馗!可看着老周那充满期待、仿佛我是他唯一救星的眼神,再想想那一千三百万的瓶子还在一楼供着,我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愣是给憋了回去。硬着头皮,我推开了书房门。

好家伙,不愧是富豪的书房,顶我租的五个单间大。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柜,塞满了各种精装书,看着就很有文化。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,上面摆着电脑、文件、还有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摆件。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。窗户紧闭,厚厚的窗帘拉着,光线有点暗。

老周跟在我后面,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,好像随时会有东西从书柜里蹦出来。

我强装镇定,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,努力模仿着电视里那些“高人”的姿态,目光锐利(其实心里慌得一批)地扫过每一个角落。书桌?电脑主机嗡嗡声正常。书柜?书塞得满满的。天花板?吊灯亮堂堂的。墙角?干净得连个蜘蛛网都没有。

“周总,您确定是这间屋子?” 我皱着眉,装模作样地问,“声音具体从哪个方向来的?”

“就…就那边!” 老周指着靠里边的一个大书柜,“感觉像是从墙里面,或者书柜后面透出来的!呜呜的,有时候还带点尖啸,可渗人了!”

墙里面?书柜后面?我走到那个大书柜前。书柜是嵌入墙体的,顶天立地,严丝合缝。我敲了敲书柜背板,实心的。又敲了敲旁边的墙,也是实心的。我蹲下来,目光扫过书柜底部和地毯的接缝处…嗯?靠近内侧墙角的地毯边缘,似乎有点不自然的微拱?像是什么东西在底下顶了一下。

我伸手过去,拨开那点拱起的地毯边缘。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,我看到地毯下面的硬木地板上,靠近踢脚线的地方,好像…有个洞?一个大概拳头大小的、不规则的洞!洞口边缘的木板有些参差不齐的齿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!

我心头一动,凑近了仔细看。洞口里面黑黢黢的,但隐隐约约,似乎能看到一点…毛茸茸的东西?还有点细碎的…骨头渣?一股若有若无的、像是动物身上的腥臊味儿钻进鼻子。

电光火石间,一个念头蹦了出来!我猛地回头,一脸“果然如此”的凝重表情看着老周。

老周被我这一眼看得浑身一激灵,声音都颤了:“大…大师?怎么样?是不是…是不是有脏东西?”

我深吸一口气,用尽可能深沉、带着点悲悯(其实是憋笑憋的)的语气说:“周总,莫慌。不是什么阴邪之物。”

“啊?” 老周一愣。

我指着那个洞:“此乃‘夜啼客’,又名‘家宅呜咽兽’。喜阴,畏光,昼伏夜出,常循孔洞缝隙潜入人居,以残羹冷炙或…鼠雀为食。其声呜咽,盖因饥肠辘辘,或呼唤同类所致。”

老周听得一愣一愣的,眼睛瞪得老大:“夜…夜啼客?呜咽兽?这…这名字听着也怪瘆人的啊大师!那…那怎么破?要不要请个道士来做法?还是贴符?”

“非也非也。” 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,心里快笑疯了,“此物虽扰人清梦,却无害人之心,更非鬼魅。驱之甚易,无需劳师动众,徒增因果。”

“那…那怎么办?” 老周急切地问。

“简单。” 我胸有成竹(其实心里也没底,但只能赌一把),“备一碟清水,置于洞口附近。再备新鲜熟肉或猫粮一小碟,置于书房门外走廊通风处。切记,书房门虚掩,留一缝隙。此物循肉香而出,饮清水解渴,自会离去,另觅食源。三日内,若再无动静,便是走了。若仍有声响…”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,看着老周紧张的表情,“则需在门外肉碟旁,再添一碟牛奶。此物多半是带了幼崽,需补充营养。”

老周听得连连点头,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:“清水!肉!猫粮!牛奶!记下了!我这就让保姆去准备!大师!您真是神了!这都能看出来!”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用力摇晃,“您放心!规矩我懂!润金!大大的润金!我这就让秘书准备!”

“哎!周总!使不得!真使不得!” 我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想把手抽回来,“举手之劳!举手之劳!您别这样!我…我得去干活了!楼下还没擦完呢!”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,冲出了书房,留下老周在后面感激涕零地喊着“大师慢走”。

回到一楼,拿起我的水桶和抹布,感觉腿还是软的。这叫什么事儿啊!我一边机械地擦着楼梯扶手,一边心惊肉跳。什么“夜啼客”、“呜咽兽”,编得我自己都快信了!那洞里八成是钻进去的流浪猫,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打洞进来的,饿得嗷嗷叫!还幼崽?还牛奶?王大柱啊王大柱,你这张嘴可真能胡咧咧!

这事儿过去没两天,我正在城中村出租屋楼下那家“好再来”包子铺,咬着三块钱一个的肉包子当晚饭,手机就炸了。是我们保洁组的组长赵胖子打来的。

“喂?柱子!你小子行啊!” 赵胖子的声音又尖又利,穿透力极强,震得我耳朵嗡嗡响,“深藏不露啊你!周老板把你夸上天了!说你是什么…什么‘返璞归真’的世外高人!把他家那闹鬼的书房都给摆平了!现在整个富豪圈都传遍了!说你王大柱,是保洁界扫地僧!擦玻璃的活神仙!”

我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,差点背过气去,咳得惊天动地:“咳咳咳…胖…胖哥!你…你别听周老板瞎说!没有的事儿!我…我就…就瞎蒙的!真的!”

“蒙?蒙能蒙得那么准?” 赵胖子显然不信,语气兴奋得不行,“周老板说按你说的法子,放水放肉,嘿!第二天晚上就没声儿了!神了!现在好了!柱子,你摊上大事儿了!”

“啥…啥大事儿?” 我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。

“啥大事儿?美差!肥差!” 赵胖子嘿嘿直笑,“刚接到电话!张氏集团那个张老板张百万!知道吧?就是开连锁酒店那个!点名要你!明天一早,去他新买的那个‘紫气东来’别墅!说是新办公室装修好了,总觉得哪不对劲儿,让你这位‘大师’去给‘看看’!点名要你!出场费…啧啧,人家秘书说了,好商量!柱子,你小子要发达了!别忘了请胖哥喝酒!”

啪嗒。我手里的半个肉包子,直接掉进了地上的泔水桶里。

完了。这下彻底完了。周老板那个大喇叭!这下可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——不是屎也是屎了!张百万!那可是比周天福还难缠的主儿!听说脾气火爆得很!我这要是去了,穿帮了…别说工作保不住,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!

“胖…胖哥!我不行!我真不行!” 我急得都快哭了,“我啥也不会啊!我就是个擦地的!你…你跟那边说说,就说我病了!拉肚子!痔疮犯了!对!就说我痔疮开刀住院了!”

“放屁!” 赵胖子在那头吼起来,“人家张老板点名要你!你敢不去?得罪了这种大客户,公司直接开了你信不信?还想不想在这行混了?明天早上九点,紫气东来别墅区A-18栋!必须到!带上你的‘慧眼’!就这样!嘟嘟嘟…”

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。我站在油腻腻的包子铺门口,看着泔水桶里那个泡得发白的肉包子,感觉自己也快成那包子了。冷风吹过,我一个激灵,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。

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,我像个奔赴刑场的囚犯,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紫气东来别墅区A-18栋门口。好家伙,这别墅比周老板家还气派,中式风格,飞檐斗拱,门口一对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眼,看着就不好惹。一个穿着笔挺西装、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模样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,看到我,立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,眼神里却带着审视:“您就是周老板推荐的王大师?请跟我来,张总在里面等您。”

别墅里面更是富丽堂皇,红木家具,古董字画,熏香的味道有点冲鼻子。张百万张老板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,五十多岁,光头锃亮,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唐装,手里盘着两个油光水滑的大核桃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,上下打量着我。他旁边还站着个穿着考究西装、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,大概是秘书。

“你就是老王?” 张老板开口了,声音洪亮,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味道,“老周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。说你有真本事,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。行,我这人也不喜欢绕弯子。” 他用盘核桃的手一指旁边,“这间,我新弄的办公室。花了大价钱请的港岛风水大师设计的,按说该是紫气东来,财源滚滚。可邪了门了!”

他站起身,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。门敞开着,里面空间很大,装修是那种新中式风格,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老板桌对着门口,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。窗户很大,采光极好。

“看见没?” 张老板指着那老板桌的位置,“按风水大师说的,这叫‘背有靠山(书柜),面迎明堂(大门),藏风聚气,招财纳福’!可老子一坐进去!” 他猛地一拍大腿,声音拔高,“就他娘的浑身不得劲儿!心慌!气短!后背发凉!总觉得有股子阴风往脖子里钻!好像…好像有人在我背后盯着我!凉飕飕的!跟特么有鬼似的!”

他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横飞:“那港岛大师来看过,非说没问题!是我自己心不诚!放他娘的屁!老子花几千万买的别墅,几百万装修的办公室,坐进去跟坐冰窖似的,这叫没问题?老王!老周说你眼毒!你给老子好好看看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是不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?动了手脚?还是这地方…真不干净?” 他最后那句压低了声音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症状…听着怎么那么像…空调吹多了?或者…颈椎病?

可这话能说吗?我要是敢说“张总您可能是空调开太大或者脖子不太好”,估计下一秒就得被他的保镖扔出去。

压力山大!我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。阳光透过大窗户洒进来,暖洋洋的,温度明显比外面客厅还高一点,哪有什么“阴风”?我装模作样地背着手,眉头紧锁(主要是愁的),在办公室里踱步。目光扫过光洁的地板,崭新的红木书柜,巨大的老板桌…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缺。

张老板和秘书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,大气不敢出,紧张地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表情。

我走到老板椅的位置,试着坐了一下。椅子很舒服,真皮的。没感觉心慌气短啊?后背凉?我扭了扭脖子,确实有点僵硬,那是昨晚愁得没睡好落枕了!等等…我坐直身体,后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。椅背很高,很厚实。我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厚实的实木椅背…嗯?

声音好像有点不对?这椅背敲起来,怎么感觉…有点空?不是那种纯粹的实心木头沉闷的声音,带着点细微的回响?而且椅背上方,靠近我后脑勺的位置,温度好像…比别处低一点点?不明显,但仔细感觉,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。

一个极其大胆、极其荒谬的念头,像道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!不会吧?不可能吧?这也太…太离谱了!

但我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!只能赌!赌一个比“呜咽兽”更离谱的猜测!

我猛地站起身,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凝重、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,死死盯着那张紫檀木老板椅的厚实椅背。

“张总…” 我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“颤抖”(其实是紧张的),“问题…找到了!”

“在哪?!” 张老板和秘书异口同声,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。

我用手指,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沉重感,缓缓指向那椅背:“就在此处!这‘靠山’之中!藏有‘玄阴煞气’!”

“玄…玄阴煞气?!” 张老板脸都白了,“那…那是什么玩意儿?很凶吗?”

“此煞无形无质,却侵人神魂。”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心脏狂跳,“其性属阴寒,常寄于封闭、中空、久不见光之物中。寄主坐于其上,后背命门要穴正对此煞,阴寒之气悄然侵袭,故有心慌气短、后背发凉、如芒在背之感!长此以往…” 我故意停顿,加重语气,“轻则运势低迷,决策昏聩,重则…伤及根本!”

“伤…伤及根本?!” 张老板吓得手一哆嗦,盘着的两个大核桃“啪嗒”掉在了地上,咕噜噜滚出去老远。秘书也吓得一缩脖子。

“大师!大师救命啊!” 张老板彻底慌了神,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倨傲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像抓着救命稻草,“这…这怎么破?快!快把那煞气除了!多少钱您说!只要能破!我绝不还价!”

“张总莫急。” 我强作镇定,心里其实慌得要死,“煞气寄于物中,破之不难。只需将此‘寄物’取出,置于烈日下曝晒三日,以纯阳之气化解其阴寒,煞气自消!”

“寄物?在哪?快取出来啊!” 张老板急吼吼地对着秘书喊,“快!找工具来!把这椅背给我拆了!”

秘书也慌了,赶紧跑出去找工具。张百万则像热锅上的蚂蚁,围着那把椅子团团转,嘴里不停念叨着“玄阴煞气”、“伤及根本”。

不一会儿,秘书带着一个物业的维修工,拎着工具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。维修工看着那把价值不菲的紫檀木老板椅,有点不敢下手:“张…张总…这…这椅子…”

“拆!赶紧拆!听王大师的!” 张百万眼睛都红了。

维修工咽了口唾沫,在张百万“快拆啊”的催促和我“小心点,别伤到里面的‘寄物’”的“专业指导”下,战战兢兢地开始拆卸椅背上半部分的装饰性实木盖板。螺丝一个个被拧开。

当最后一块盖板被小心取下时,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。

椅背内部,果然不是完全实心的!里面是中空的夹层结构,用来走线或者增加舒适度的。而就在那空腔里,靠近椅背顶部的位置,赫然塞着…一个东西!

一个用厚厚的、几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、方方正正的…包裹!

维修工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包裹掏了出来。入手沉甸甸的。

张百万迫不及待地一把抢了过去,手忙脚乱地撕开那几层油纸。油纸剥落,里面露出来的,是几捆扎得整整齐齐的…崭新的人民币!还有几张银行卡!以及一个…粉红色的、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…女士钱包?!

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
张百万脸上的表情,从极度的惊恐和期待,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惊愕、茫然,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,脸色由白转红,再由红转青,最后变得一片铁青!他死死盯着那个粉红色的兔子钱包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腮帮子上的肉一鼓一鼓的,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
秘书和维修工都傻眼了,大气不敢出,眼神在我(“大师”)、张百万(暴怒边缘的老板)和那堆钱、卡、钱包之间来回扫射,充满了震惊和八卦的光芒。

我后背的冷汗“唰”地又下来了,感觉腿肚子有点抽筋。完了完了!玩脱了!这比“呜咽兽”还离谱!这他娘的是捉奸现场啊!还是我亲手给捅出来的!张百万这脸丢到姥姥家了!他会不会杀我灭口?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刻,张百万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,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响:

“王德发(他秘书的名字)!给老子滚进来!!!”

秘书吓得一哆嗦,连滚爬爬地凑过去:“张…张总…”

张百万指着椅背空腔,又指着地上那堆东西,气得浑身发抖,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这…这…这他妈是怎么回事?!啊?!这钱!这卡!还有…还有这个骚包的玩意儿!” 他一把抓起那个粉兔子钱包,几乎要戳到秘书脸上,“谁他妈藏的?!是不是你?!说!!!”

秘书王德发脸都吓白了,扑通一声差点跪下,带着哭腔喊冤:“张总!冤枉啊!真不是我!我…我哪敢啊!这…这肯定是…是工程部那帮人!装修的时候…对对!肯定是他们!监守自盗!偷工减料!还…还藏私房钱!太可恶了!张总!我这就去查!把他们全开了!”

维修工也赶紧撇清关系:“张总!这…这活儿不是我干的!我是物业的!刚调来不久!”

张百万胸膛剧烈起伏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像一头暴怒的公牛。他死死攥着那个粉兔子钱包,眼神凶狠地扫过秘书和维修工,最后,那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,猛地钉在了我身上。

我头皮瞬间炸开!完了!要算总账了!

只见张百万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脸上的怒容竟然…竟然一点点收敛了?虽然还是铁青,但眼神里的杀意似乎淡了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,糅合着后怕、庆幸、尴尬,还有那么一丝丝…感激?

他几步走到我面前,在我惊恐的目光中,用力地、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拍得我一个趔趄。

“老王!王大师!” 张百万的声音依旧洪亮,但少了暴怒,多了点劫后余生的感慨,“高人!您真是高人!一语道破天机!要不是您!我他妈让人当傻子耍了都不知道!还差点被这‘玄阴煞气’…呸!是这‘人祸’!害惨了!”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钱和那个粉钱包。

“今天这事儿!多亏了您!您救了我老张啊!” 他大手一挥,对着秘书吼道,“王德发!还愣着干什么?给王大师开润金!开最大份的!不!双份!再派车!亲自送大师回去!”

秘书如蒙大赦,赶紧点头哈腰地应着,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…同情?他大概觉得我下一秒就会被张老板灭口吧?

就这样,我晕晕乎乎,像踩在棉花上一样,被秘书恭敬地“请”出了别墅,塞进了一辆豪华轿车。手里,还攥着一张秘书硬塞过来的、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…现金支票。上面那一长串的零,晃得我眼晕。

我捏着那张烫手的支票,感觉指头尖儿都在发麻。上面的数字——“贰拾万元整”——像二十个小人儿在跳舞,晃得我眼晕心慌。二十万!我王大柱在保洁公司起早贪黑擦地抹窗,得擦秃噜皮多少年才能攒下这个数?可现在,它就这么轻飘飘地在我手里,像一张随时会引爆炸药的催命符。

张百万秘书那辆锃光瓦亮的轿车把我扔在城中村口时,我几乎是同手同脚挪回我那间鸽子笼出租屋的。关上门,背抵着冰凉的门板,心脏还在擂鼓,后背的汗就没干过。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周老板那看活菩萨似的狂热眼神,一会儿是张百万发现椅背秘密时那张铁青扭曲又后怕庆幸的脸,一会儿又是赵胖子电话里那句“柱子你要发达了”……

发达个屁!这钱是那么好拿的吗?今天撞破的是张百万的“私房钱”,下次呢?下下次呢?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万一哪天撞上个真有点“不干净”的事儿,或者碰上个脾气更爆、心眼更小的主儿,我这“大师”的西洋镜一戳就破,到时候别说这二十万,怕是连裤衩都得赔进去!

不行,这“大师”的活儿,不能再干了!烫手山芋,得赶紧扔!

打定主意,我立刻掏出手机,手指头哆嗦着拨通了赵胖子的电话。

“喂?胖哥!是我,柱子!” 电话一接通,我就抢着说,声音发紧,“那什么…张老板那儿…活儿我干完了!但是胖哥,我真不行!我啥也不懂!全是蒙的!真的!您跟公司说说,以后这…这种‘看事儿’的活儿,千万别再找我了!我…我还是老老实实擦地吧!求您了胖哥!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然后爆发出赵胖子那标志性的、穿透力极强的公鸭嗓,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调调:“柱子!你小子是不是傻?!天上掉馅饼啊!张老板那边刚给我打电话,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!说你是真正的高人!不显山不露水,一眼就给他破了局!二十万润金!人家眼睛都没眨一下!你小子还在这儿给我装?!”

“不是装!胖哥!我真不是那块料!” 我急得直跺脚,感觉跟赵胖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,“我…我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!下次肯定穿帮!穿帮了咋办?公司不也得跟着倒霉?”

“穿帮?穿什么帮!” 赵胖子嗓门更高了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柱子,你给我听好了!现在不是你干不干的问题!是客户点名要你!指名道姓!王大柱大师!懂吗?你王大柱现在就是咱们公司的金字招牌!活招牌!李总!就那个搞房地产的李大脑袋!刚也打电话来了!点名要你去看看他新办公室!说总觉得墙里有‘异响’,风水先生看了说没事,他不放心,就信你王大柱!”

“李…李总?!” 我眼前一黑,差点背过气去。李大脑袋!那可是比张百万还难缠的主儿!听说早年是混社会的,后来洗白搞房地产,手腕硬得很!他那办公室要是有“异响”?我去了能看出个啥?听墙根儿吗?

“胖哥!求你了!放过我吧!” 我声音都带上了哭腔,“我…我痔疮犯了!真的!疼得坐都坐不住!得去医院!开刀!住院!至少半个月!”

“王大柱!” 赵胖子在那头一声怒吼,震得我手机差点脱手,“少给我来这套!明天早上九点!准时给我滚到李总公司总部大楼!十八楼!总裁办公室!你敢迟到一分钟,或者敢不去,这个月工资全扣!年终奖也别想要了!公司马上跟你解除合同!你自己掂量着办!嘟嘟嘟……”

电话再次被无情挂断。我拿着手机,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,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,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凉的水泥地上。完了,彻底被绑上贼船了。赵胖子这王八蛋,为了公司的业务和提成,是铁了心要把我这“假大师”往火坑里推啊!

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五分,我像个行尸走肉,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,挪到了本市最气派的CBD中心——环球金融中心楼下。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、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阳光的大楼,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十八楼,总裁办公室…我感觉那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。

刚走进一楼金碧辉煌、冷气开得十足的大堂,一个穿着笔挺职业套装、妆容精致、表情却冷得像块冰的女秘书已经等在那里了。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上下扫了我一眼,那眼神跟X光似的,看得我浑身不自在。

“王大师?” 她的声音也跟冰碴子似的,“李总在办公室等您。请跟我来。” 说完,也不等我回应,踩着细高跟“哒哒哒”地转身就走,背影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。

我赶紧小跑着跟上,像个被押解的犯人。电梯直上十八楼,门一开,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安静得吓人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高级熏香和金钱混合的味道。秘书在一扇厚重的、镶嵌着黄铜门牌(上书“总裁办公室”)的实木大门前停下,敲了敲门。

“进。”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、略带沙哑,却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。

秘书推开门,侧身示意我进去,自己却没跟进来,而是轻轻带上了门。我独自一人,站在了这间本市地产大亨的权力核心办公室里。

办公室大得离谱,装修风格是冷硬的现代奢华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。一张线条冷硬的巨大办公桌横亘在房间中央,后面坐着的,正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佬,李总,李大脑袋。

他其实脑袋不大,反而有点谢顶,但身材异常魁梧壮实,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也掩盖不住那股子草莽出身的彪悍劲儿。他此刻没看文件,也没看电脑,就那么大马金刀地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,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,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,正死死地盯着我,目光沉甸甸的,像两座山压过来。

“王大师?” 他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震得我心头发颤,“坐。”

我哪敢真坐?小心翼翼地挪到办公桌对面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椅子上,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边儿,腰杆挺得笔直,比军训时站军姿还标准。

“李…李总您好。” 我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李总没理会我的紧张,直接切入主题,用下巴颏点了点他身后那面巨大的、镶嵌着深色木饰板的墙壁:“老王,听说你眼力毒,能看出一般人看不出的门道。我这办公室,新搬进来不到一个月。别的都好,就一点邪门。”

他身体微微前倾,那股无形的压力更重了:“我坐这儿批文件,谈事情,或者就是一个人静会儿的时候,总他妈能听见…听见这墙里头…”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,用力点了点身后那光滑的墙壁,“有动静!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,来了!又是“异响”!周老板是书房“鬼哭”,张老板是“后背发凉”,这位李总直接升级到“墙里有动静”了!我上哪儿给他变出个动静来?

“什…什么样的动静?” 我硬着头皮问,声音干涩。

“说不清!” 李总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神里带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困惑?“有时候像…像指甲轻轻刮墙皮,沙沙的…有时候又像是…像是有小石子儿在里面滚?偶尔还有…有点像叹气?很轻,但就在这墙里头!断断续续的,烦得很!尤其是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,听得特别清楚!我找物业来查过好几趟,拿着仪器测,屁都没测出来!也找过两个看风水的,一个说是我精神紧张幻听,一个支支吾吾半天,说可能是什么‘阴宅回响’,放他娘的狗屁!老子这是新楼!新办公室!”

他越说越气,一巴掌拍在厚实的红木办公桌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
“老王!” 李总那双鹰眼死死锁住我,带着一种审视和最后通牒的味道,“老周和老张都把你夸得神乎其神。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,今天,你必须给我把这墙里的‘鬼’揪出来!我李大脑袋这辈子,最烦装神弄鬼!也最烦别人把我当傻子耍!要是让我发现你也是个水货…”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,但那眼神里的寒意,让我瞬间明白了张百万当初的恐惧从何而来。

压力!前所未有的压力!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我手心全是汗,后背的保洁服又湿透了。我强迫自己冷静,目光投向李总身后那面巨大、光滑、深色的木饰板墙。它看起来厚重、结实、完美无瑕,像一块巨大的墓碑。

指甲刮墙?小石子滚动?叹气?这都什么跟什么啊?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总不能又说里面藏着猫或者私房钱吧?这墙看着就是实心的!就算真有什么,我难道还能让李总把这刚装修好的办公室墙给砸了?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办公室里静得可怕,只有李总粗重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李总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,越来越不耐烦,那眼神仿佛在说:装,继续装?看你小子能装到几时?

就在我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,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“李总我错了我是骗子”的时候,办公室的门,被轻轻敲响了。

“笃笃笃。”

李总被打断,很不爽地吼了一声:“谁?!不是说了没我吩咐不准进来吗?”

门外传来刚才那个冰碴子女秘书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:“李总,是…是保洁公司的赵经理,他说…说按约定,带人来给总裁办公室做深度清洁…还带了…带了王大师的…师弟?”

师弟?!
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!赵胖子!这死胖子!他居然来了!还带了人?什么师弟?我哪来的师弟?!完了完了!穿帮!这是要当场拆台啊!我感觉眼前一阵发黑,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愤怒的李大脑袋从十八楼窗户扔出去的悲惨画面。

李总显然也愣了一下,疑惑地看了我一眼。我脸上那瞬间的惊恐和绝望大概太明显,他眉头皱得更深了。他没立刻回应秘书,反而盯着我,眼神锐利如刀:“师弟?老王,你还有同门?”

我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,滴进眼睛里,又涩又疼。

就在这时,门外似乎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,一个熟悉的、带着点市井油滑又强作镇定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:“…哎哎,这位美女秘书,您别拦着啊!我们真是王大师的师弟!亲师弟!师兄在里面做法事呢!我们得进去护法!这是规矩!耽误了李总的大事,你可担待不起啊!”

是老胡!物业维修工老胡的声音!

我脑子里的浆糊瞬间被一道闪电劈开!赵胖子!他带了老胡来!还冒充是我师弟?!他想干嘛?火上浇油吗?!

李总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,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和被打扰的不快,但更多的是被勾起的好奇。他对着门口沉声道:“让他们进来!”

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赵胖子那张堆满谄笑、努力想显得庄重却掩盖不住市侩气的胖脸。他点头哈腰地挤进来:“李总好!李总好!没打扰您吧?按…按计划,我们带人来给办公室做深度清洁保养…” 他一边说,一边拼命朝我使眼色,那意思大概是:柱子!撑住!兄弟来给你救场了!

而跟在赵胖子身后进来的那个人,让我差点当场石化!

正是老胡!物业维修工老胡!不过此刻的老胡,形象大变!他居然脱掉了那身沾着油污的蓝色工装,换上了一身…一身不知道从哪个戏班子借来的、灰扑扑、宽袍大袖、皱巴巴的…道袍?!头上还歪歪斜斜地扣着个混元巾!最离谱的是,他手里没拎工具箱,而是拎着他那把吃饭的家伙——那把油光锃亮、沉甸甸的大号活动扳手!此刻扳手上,竟然还用红绸子打了个极其别扭的蝴蝶结!

老胡显然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,紧张得不行,脸涨得通红,眼神飘忽,手足无措地站在赵胖子旁边,那身不伦不类的“道袍”穿在他微胖的身上显得格外滑稽。他手里那系着红绸的扳手,与其说是法器,不如说更像一把凶器。

“李…李总好…” 老胡的声音都在抖,努力想学电视里高人那种云淡风轻的调调,结果出来全是颤音,“贫…贫道胡…胡三通…王…王师兄的…关…关门师弟…特…特来护法…”

我眼前一黑,差点当场昏厥过去。赵胖子!老胡!你们这是救我?还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不够惨?!这造型!这介绍!简直是灾难现场!李总能信才有鬼了!

果然,李总李大脑袋看着眼前这“活宝二人组”,尤其是看着老胡那身滑稽的道袍和他手里那把系着红绸的扳手,那张原本就严肃冷硬的脸,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缓缓地从巨大的老板椅上站起身,魁梧的身材带来强大的压迫感,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,先扫过一脸谄媚的赵胖子,再钉在浑身发抖的老胡身上,最后,那目光带着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嘲讽和即将爆发的怒火,猛地刺向了我!

“关门师弟?护法?” 李总的声音不高,却像闷雷一样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滚动,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,“王大师,你这师弟…挺别致啊?护法…就靠这把扳手?” 他指着老胡手里那“凶器”,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危险的冷笑。

完了!彻底完了!我感觉血液都凉了。赵胖子这馊主意,简直是把我往油锅里推!老胡这身打扮和那把扳手,简直就是“骗子团伙”的铁证!李总这眼神,下一秒就要叫保安把我们仨从十八楼扔下去了!

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头,但就在这绝望的顶点,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反而猛地冲了上来!横竖都是死!与其被当成骗子扭送派出所,不如……赌一把大的!赌李总这墙里,真他妈有点东西!

我猛地深吸一口气,在李总那杀人的目光和赵胖子、老胡惊恐绝望的眼神中,豁然站起!动作幅度之大,把椅子都带得“哐当”一声响。

“师弟!” 我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“威严”,目光如电(其实是吓的)射向还在哆嗦的老胡,“时机已到!李总这‘潜龙壁’中‘地脉怨气’翻腾不休,异响频生,正是阴阳交汇、邪祟欲出的征兆!寻常法器已难镇压!速速请出我门镇派至宝——‘混元霹雳开天尺’!助为兄一臂之力,开壁擒‘魇’!”

我这一嗓子,用尽了全身力气,吼得自己耳朵嗡嗡响,也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吼懵了。

李总脸上那冰冷的嘲讽凝固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。赵胖子张大了嘴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。而老胡,更是彻底傻了,拎着他那把系着红绸的扳手,呆若木鸡,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。什么“潜龙壁”?什么“地脉怨气”?什么“混元霹雳开天尺”?师兄你是不是吓疯了?

“还愣着干什么?!” 我目眦欲裂(其实是急的),对着老胡一声断喝,手指带着一种“悲天悯人”的颤抖,指向李总身后那面深色的巨大墙壁,“‘魇’气已凝成实质!异响便是其爪牙试探!再不动手,待其破壁而出,侵蚀李总鸿运根基,悔之晚矣!快!祭出‘开天尺’!目标——异响源!气海穴!” 我胡乱指了个墙壁上大概的位置,反正李总说声音是从墙里来的。

老胡被我吼得一个激灵,虽然脑子还是懵的,但“祭出开天尺”这几个字他听懂了。开天尺是啥?不就是他手里这把吃饭的扳手吗?!师兄这是要…要我拿扳手砸墙?!在李大脑袋的办公室里?!砸他刚装修好的总裁墙?!

老胡腿肚子都转筋了,脸白得像纸,求助地看向赵胖子。赵胖子此刻也是面无人色,嘴唇哆嗦着,拼命朝老胡使眼色,那意思大概是:疯了!都疯了!柱子疯了!你看着办吧!反正横竖是个死!

“师弟!!” 我再次发出一声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厉喝(其实是破音了),“道心蒙尘乎?!忘了师尊教诲?!‘霹雳手段,方显菩萨心肠’!此时不出手,更待何时?!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李总受这无妄之灾?!动手!!!”

最后那声“动手”,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的悲壮感,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似乎都晃了晃。

老胡被我最后这嗓子彻底吼懵了,一股血气直冲脑门!他本来就紧张害怕到了极点,被我这么连番吼叫刺激,脑子一热,啥也顾不上了!师兄让砸!那就砸!砸他娘的!反正天塌下来有师兄顶着(他大概是这么想的)!

“呔!妖孽休得猖狂!看法宝!!!” 老胡也怪叫一声,给自己壮胆,双手高高举起他那把系着红绸的、沉甸甸的大号活动扳手,像个冲锋的战士,闭着眼,朝着我刚才胡乱指的那块墙壁位置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砸了过去!

“不要!!!” 李总和赵胖子同时发出惊恐的尖叫!

“砰——!!!”

一声沉闷到极致、又响亮到刺耳的巨响,在奢华的办公室里猛然炸开!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预想中墙板碎裂、砖石飞溅、价值千万的装修毁于一旦的可怕景象并没有发生。

老胡那势大力沉的一扳手,并没有砸在光滑坚实的木饰板墙面上。

就在扳手即将接触墙面的千钧一发之际,那块深色的、看起来厚重无比、严丝合缝的木饰板,靠近墙角踢脚线往上大概半米高的位置,竟然…“咔哒”一声,向内…弹开了?!

没错!不是碎裂!是像一扇小门一样,向内弹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!

老胡那抡圆了砸下去的扳手,正好就砸在了这条突然弹开的缝隙边缘!

巨大的撞击力下,那块弹开的“小门板”瞬间被砸得向内凹陷、扭曲变形!而老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虎口发麻,“哎哟”一声,扳手脱手飞出,“哐啷啷”掉在地上,红绸子都散了。
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被砸得凹陷进去、歪斜着卡在墙上的“小门板”,以及它后面露出的…黑洞洞的夹层空间。

李总脸上的怒容和杀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,他猛地从老板椅后冲了过来,动作快得不像他这个体型的人。赵胖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老胡则看着自己发麻的双手,又看看地上那把惹祸的扳手和墙上那个洞,一脸“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”的茫然。

我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赌…赌对了?!这墙里…真他妈有机关?!

李总冲到墙边,也顾不上形象了,蹲下身,粗暴地抓住那块被砸变形的“小门板”边缘,用力一拽!

“吱呀——哐当!”

整块伪装得极好的小检修口盖板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,露出了后面一个大约一尺见方、黑黢黢的墙内空间。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灰尘、鸟粪和羽毛的味道飘散出来。

李总掏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往里一照。

光柱下,可以清晰地看到墙内的电线套管和保温层。而在靠近检修口下方的角落里,赫然堆着一些干草、小树枝,还有几片灰白色的羽毛!最显眼的,是角落里,蜷缩着一只…一只羽毛凌乱、看起来惊魂未定、正瞪着圆溜溜小眼睛惊恐看着外面的…灰鸽子?!

“咕…咕咕?” 鸽子似乎被强光惊吓,发出一声细微的、带着颤音的鸣叫。

“……”

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只有那只鸽子在墙洞里发出的轻微“咕咕”声,以及羽毛摩擦的声音。

李总保持着蹲姿,手机的光柱打在鸽子身上,他的脸一半在光里,一半在阴影中,表情极其复杂,震惊、错愕、茫然、荒谬…最后,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。

赵胖子凑过去看了一眼,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,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相当辛苦。

老胡挠了挠他那歪戴着的混元巾,一脸无辜地嘀咕:“墙里…真有东西啊?还是只…鸟?”

而我,王大柱,背着手(其实手在背后抖得跟帕金森似的),强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,用一种“一切尽在掌握”的淡然语气(其实心都快跳出胸腔了)说道:

“李总,此即‘魇’之本相——‘宅厌雀’。喜筑巢于高宅夹壁,其声若刮擦、若滚石、若叹息,扰人心神,侵蚀气运。此雀巢穴已成,故异响不绝。” 我指了指地上那块被砸坏的盖板和里面惊恐的鸽子,“幸得我师弟‘霹雳手段’,以‘混元霹雳开天尺’(我瞥了一眼地上那把扳手)破其巢穴屏障,惊走此雀,异响源头已现,隐患自除。”

我顿了顿,看着李总那变幻莫测的脸色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带着点“悲悯”:“只是…师弟出手稍重,惊了此雀,也…也损了李总这壁板些许…此乃天意,亦是此雀命数,还望李总…海涵。”

李总慢慢地站起身,魁梧的身躯挡住了灯光,投下一片阴影。他没说话,只是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看墙洞里那只瑟瑟发抖的鸽子,又看了看地上那块被砸坏的、价值不菲的定制盖板,最后,那目光缓缓地、极具压迫感地落在了我的脸上。

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
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。

“哈…哈哈哈…” 李总突然爆发出一阵低沉、继而越来越响亮、最后变成近乎狂放的大笑!笑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,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!

“好!好一个‘宅厌雀’!好一个‘霹雳手段’!好一个‘混元霹雳开天尺’!” 李总一边大笑,一边用力拍着我的肩膀,拍得我龇牙咧嘴,“王大师!还有这位…胡…胡道长!高!实在是高!老子服了!彻底服了!”

他大手一挥,指着那个鸽子洞,对着门外吼道:“来人!把这只鸟给我请出去!另外,把负责这层楼装修的工程部经理,还有监理!全他妈给我叫来!老子倒要问问,这墙里怎么还给鸟留了门?!!”

他又看向惊魂未定的老胡,目光落在他那身滑稽的道袍和地上那把扳手上,笑容更加玩味:“胡道长这法器…果然不同凡响!一尺破壁,名不虚传!哈哈哈哈哈!”

一场足以让我粉身碎骨的危机,就在李总这近乎癫狂的大笑声中,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、极其荒诞的方式,烟消云散。

当天下午,城中村口那家“好再来”包子铺,破天荒地挂出了“东主有事,暂停营业一天”的牌子。

铺子里,油腻腻的折叠桌旁,围坐着三个人:我,王大柱;穿着皱巴巴道袍还没来得及换、一脸心有余悸的老胡;以及笑得见牙不见眼、数钱数得手抽筋的赵胖子。

桌子上,堆着三摞厚厚的、散发着油墨香的百元大钞。那是李总秘书“硬塞”过来的“润金”,比张百万那次还厚实。赵胖子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李总办公室里的“惊险一幕”和他如何“英明神武”地想到带老胡去救场。

“…你们是没看见!柱子那一声‘动手’,喊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!老胡那一扳手,抡得那叫一个石破天惊!李总那脸,嘿,从要杀人到笑成菊花,也就一秒钟!绝了!真他妈绝了!” 赵胖子拍着大腿,乐不可支。

老胡灌了一大口啤酒,压了压惊,苦着脸:“胖哥,柱子哥,你们就别笑话我了!我当时腿都软了!那扳手砸下去,我以为我下半辈子得在号子里啃窝头了!谁知道…谁知道那墙里真有个洞!还有只鸟!这他娘的…也太巧了!”

“巧?” 我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,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后怕。我看着桌上那堆钱,又看看眼前这两个“同伙”,心里五味杂陈。是巧吗?也许吧。但更多的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狗急跳墙,是无数次误打误撞积累下来的、近乎本能的“瞎蒙”本事,还有那么一点点…难以言喻的运气。

“柱子,接下来咋整?” 赵胖子数完他那份“提成”,心满意足地揣进兜里,看向我,眼神热切,“现在你这‘王大柱大师’的名头,在富豪圈里可是如雷贯耳了!周老板、张老板、李总…这可都是活广告!以后这活儿,源源不断啊!咱们哥仨…”

“打住!” 我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,打断了赵胖子的美好畅想。赵胖子和老胡都吓了一跳,看向我。

我看着他们俩,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:“胖子,老胡。这‘大师’的戏,到此为止了。”

“啊?” 两人异口同声,一脸错愕。

“钱,是好东西。” 我指着桌上剩下的钱,“足够我们仨,换个活法了。” 我看向赵胖子,“胖子,你在保洁公司也干腻了吧?拿上这笔钱,加上你这些年攒的,够盘下个像样的小公司单干了吧?做正经保洁,或者…开个中介?总比现在强。”

我又看向老胡:“老胡,你那身维修手艺,窝在物业屈才了。这钱,足够你租个小门脸,开个正经的维修铺子,水电、家电、开锁…啥都能干。自己当老板,不用看人脸色。”

最后,我拍了拍自己那份钱,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点如释重负和一丝憧憬:“我嘛…盘下这家‘好再来’。老板老刘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带孙子吗?价格谈好了。以后,我就卖包子。”

赵胖子和老胡面面相觑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“柱子…你真不干了?这…这么多钱…” 赵胖子有点舍不得。

“钱再多,也得有命花。” 我叹了口气,“这次是鸽子,下次是什么?这‘大师’的帽子戴久了,真会压死人的。见好就收吧。咱们仨,今天这出‘捉雀记’,就当是…关门大吉的谢幕演出。”

包子铺里安静下来。窗外城中村的喧嚣隐隐传来,夕阳的余晖透过油腻的玻璃窗,给桌上的钞票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

赵胖子沉默了一会儿,猛地端起酒杯:“行!柱子!听你的!这提心吊胆的活儿,老子也干够了!开公司!当老板去!”

老胡也赶紧端起酒杯,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:“柱子哥说得对!自己干,踏实!我那维修铺,就叫…就叫‘霹雳快修’!纪念我那把‘开天尺’!” 他说着,从随身的破工具袋里,掏出了那把系着红绸、如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的——大号活动扳手。

我和赵胖子看着那把“混元霹雳开天尺”,再看看老胡那张认真的脸,终于忍不住,三个人一起爆发出震天响的、劫后余生般的狂笑!

“哈哈哈哈!干杯!”

“为了‘宅厌雀’!干杯!”

“为了‘霹雳快修’!干杯!”

几个月后。

城中村口,“好再来”包子铺换了崭新的招牌,上书三个胖乎乎、喜气洋洋的大字——“柱香包”。

清晨,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弥漫开来,队伍排得老长。穿着白色厨师服、戴着厨师帽的我(王大柱),动作麻利地给客人装着包子,脸上是久违的踏实笑容。

“老板!三个肉的!两个素的!再来碗豆浆!”

“好嘞!稍等!”

“柱子!哦不,王老板!生意兴隆啊!”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响起。只见穿着崭新西装、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的赵胖子,开着一辆二手小轿车停在路边,摇下车窗,笑得一脸灿烂,“我那保洁公司开张了!以后员工早餐,就定点你这儿了!”

“没问题!胖哥…哦不,赵老板!给你员工价!” 我笑着应道。

“柱子哥!” 另一个声音传来。街对面,一个挂着“霹雳快修”招牌的小门脸开了门。穿着干净蓝色工装的老胡,拎着他那把擦得锃亮、依旧系着那根有点褪色红绸的大号扳手走了出来,朝我挥手,“我这儿水管有点堵,等会儿忙完过来帮我瞅瞅?”

“行!收了摊就去!” 我大声回道。

阳光正好,洒在喧闹的城中村街道上,也洒在“柱香包”热气腾腾的笼屉上。生活重新回到了它该有的、踏实的轨道上。至于那些“王大柱大师”的传说,就让它随着富豪圈的八卦,慢慢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吧。

哦,对了。那把“混元霹雳开天尺”,如今被老胡用玻璃罩子精心地罩着,供在了“霹雳快修”店铺最显眼的位置,成了名副其实的“镇店之宝”。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标签:

“本店吉祥物·曾参与制服‘紫气东来宅厌雀’之役·非卖品。”
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10:11:35